值深夜子时,白衣人于屋内长时被热气所染,又兼置于榻侧的烤火炉,额间亦沁薄汗,鬓发微湿。
未有犹豫,她转面再对榻前大汗淋漓的流英婶道:“劳烦将萧儿唤进来罢。”
虽说事前已知,但看着榻上自己从小看大、此刻未着一缕的少女,流英婶面上仍浮现了难色。她有意道:“云萧公子男子之身,若要让他来为阿吉行针,那……”
妇人还未道尽的一句,便是那阿吉的身子定是要被他看光了,不若就此让云萧公子对阿吉负责,二人结个姻亲。
得知这对姐弟实为师徒,流英婶便觉女子当也做得了主,数日来,见少年不仅容貌上上上佳,品性谦和,更兼所会繁杂且诸多,刻漏、马车、木轮椅,竟都会做,能修能造,好似便没有他不会的!越发觉得这样好的一个少年儿郎,若能让阿吉嫁得,真是幸极。
端木却不知妇人所想,见其迟疑,温言平声道:“讳不避医,为救阿吉姑娘性命,还请不要介怀。”
妇人有意叹声道:“姑娘家的清白,哪能说不介怀就不介怀的?这针可是只能由云萧公子来行?若是,那……”
她拖长了音,尽显为难。然面前白衣之人不知是当真未明白妇人的意思,还是有意不往亲事上提。
只道:“萧儿从小与我学医,今时我元力不足,唯恐有失,所需之点水针法,唯有他还能使出。万望以阿吉姑娘性命为重,切莫因此耽搁迟疑。”
妇人还想再说,门外九州旭也已闻声,心知女子为夏国神医,更兼承临天启神示之人,备受推崇,其弟子亦为清云鉴可能传承之人,姻亲嫁娶,皆非小事,不可能轻易应下。
便扬声打断了妇人:“流英婶,不必再多说,听凭先生之言,救阿吉性命要紧。”
长兄如父,九州旭既已开口,妇人自不好再多言。
不多时唤来了云萧领入屋中。
九州旭长时守候在屋外,云萧行入屋前,转目看了一眼九州旭,原想说宽慰避嫌之言,然不等云萧开口,九州旭已先一步深揖一礼,面向少年正色道:“阿吉就劳烦先生与云萧公子了。”
云萧不觉也正色,点头为应,而后行入了屋中。
流英婶跟随而入,听从九州旭嘱咐,侍立于一旁噤声,此刻看着少年人摊开针帛,而后执针在手。
女子静声:“始于灵墟、神封、期门,元力轻渡,气力两分。”
但见女子话音一落,少年人手腕便一转,竟就直接将手中银针射入了榻上少女盖在薄巾下的胸口三处。
妇人见得,瞠目结舌:竟不必掀开薄巾吗?
女子听得针声摩擦过布巾入体,眉间隐有忧,但有感落针时无形的元力如水一样荡开,其力一分不轻一分不重,并无差错,又静。
云萧束音为线,轻轻与她道了一句:“为免萧儿被人央求娶师父以外的人,这几日弟子拿着这块薄巾反复练习过了,师父且安心。”
女子神色一怔又一恍。眸光微动,心口轻悸。
而后缓缓报出需落针的诸穴,均由云萧转腕射入,饶有薄巾相隔,元力竟无一丝差错,针落之处亦未有半分偏差。
端木恍然之间,不觉又怔:他竟已能将自己点水针法,运用得如此纯熟。
不知是慰是叹。
恍然惊觉,纵有诸多错节,他竟也是承自己衣钵最多的弟子。
可是此情此景,却叫她只得惭然以对。
行针罢,流英婶便见榻上少女原本一日比一日灰白的面色眼见地复了几分生气,蹙眉嘤咛少许,竟似当即就要醒来!
妇人当即喜不自甚,高声诉与了门外的九州旭。
“阿吉姑娘体内的痹尸散寒毒应已解。”听得九州旭急步行入屋中,端木若华宁声与他道:“此后气虚体弱之象应不会再显,当也不会再无端晕厥,陷入昏睡。”
九州旭按女子指示,查看了阿吉耳后经年可见的淡淡青斑,也让流英婶查看了少女胸前、背脊、腰侧此前可见的数块青斑。均已消散不见。
少女迷蒙中亦转醒了过来,看着身畔之人茫然唤声:“哥哥?流英婶婶?”
九州旭禁不住大慰,眼眶一瞬间半湿。转身便欲向端木二人行大礼。
下瞬端木微抬手,少年人便知其意,先一步接住扶起了九州旭。
“此前有意隐瞒身份,诸多事宜未能尽诉,亦不便相询,此回不必再相瞒,端木心下有事想要相询九州公子,还望能告之。”
九州旭回看女子,面露坦诚与感激之色,但见女子额前沁汗,眉间有倦,便适时道:“先生已然劳累了一整日,可先行歇息一晚,待到明日再来相询,届时九州旭亦当知无不言。”
云萧亦注意着女子神色,但见九州旭言罢,女子微顿一瞬,而后应了声:“如此,端木明日再寻九州公子相询。”
心中亦很感激,流英婶当即殷勤出声:“院中左面屋子一早收拾妥了,我这便带先生过去歇息……”
“不必带路了。”下